文 | 木子Yanni
过去一年，推特流年不顺。
推特主打社交属性，安全本应是定海神针，却耐不住总有人暗中翻波。
先是两名前员工遭到美国司法部起诉，原因是这俩哥们涉嫌为沙特从事间谍活动，窃取沙特王室异见者的个人资料，再转手交给沙特政府，从中赚取差价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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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是平台惊现比特币诈骗大案，一位长相帅气的 00 后少年克拉克，一口气黑掉了包括奥巴马、贝索斯、比尔·盖茨、埃隆·马斯克在内的多位大佬账号，并套用“双倍返”的陈旧骗术，成功圈走一波美国网友的比特币，总价值高达 12 万美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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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安全事故一个接着一个，动静还越来越大，推特不免腰膝酸软、手脚冰凉，仿佛看到一颗吃枣药丸就摆在自己面前。
推特决定搬救兵。
下面这位眼神坚毅的男子，就是推特心中能担此重任的超级英雄 Peiter Zatko。哦，对了，他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：Mudge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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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面三个故事，可以帮你一探热锅蚂蚁推特的此番用人之道。
1、黑掉长途电话！
在互联网还没有成为主流的 1983 年，地球上的很多国家，正在遭遇一场巨大的社交冲击。
在法国，一个被称作 Minitel 的远程信息处理系统，已经顺利运行了一整年，这是一个对任何有电话的人开放的计算机网络，借助 Minitel，民众可以在网上获取和分享信息，传统社交壁垒被击碎；
在美国，拨号上网像一场流感，在社区间悄无声息地传播，还出现了一种叫做“电子公告板”的时髦玩意儿。
电子公告板是一种新的信息交换方式，有点类似贴吧，用户可以随意发布信息，也可以阅读、回复别人的信息。
每个公告板都有一个主题，比如某款热门电脑游戏、某个爆款电影、某种计算机技术等，兴趣相同的人隔着屏幕也能聚在一起，畅所欲言。
少年总是对这个操蛋世界里的新鲜事物充满好奇，青春痘也无力阻挡。
同样在这一年，美国拉伯克这片土地上，活跃着几个 13、14 岁的毛头小子，他们玩摇滚、吹牛皮、蔑视一切规矩，浑身似有无穷的能量。时间一长，这几个自诩怪咖的青春期少年决定成团，其中一个就是 Mudge。
成团就得有个团名，好不好听不重要，酷才行。
思虑良久之后，他们想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：废弃的屠宰场。于是，一个看似玩笑的团名诞生了：死牛崇拜 (Cult of the Dead Cow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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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，没人能想到，「死牛崇拜」将会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古老、最受人尊敬的计算机黑客团体，而少年们未来要面对的，是一条屠龙之路。
但在此刻，他们更像一条恶龙。
在初次体验了拨号上网后，Mudge 和小伙伴们惊讶的发现，在这个世界上，居然还有和摇滚一样令人着迷的东西。没有一丝犹豫，几个人就入了电子公告板的坑，天天沉迷其中，直到...
被高额电话费扼住了咽喉。
当时，绝大多数美国家庭都是包月：每月只需支付固定金额的费用，就能无限畅打本地电话，跨市或州的长途电话，需要额外付费，而且价格非常不友好。
使用拨号上网登录电子公告板时，由于不同电子公告板的归属地不同，大量使用调制解调器呼叫，一个不小心，就会产生数百美元的长途通话费用，在当时，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。
如何向父母合理解释这些多出来的费用，才能不被打断腿，成了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。
不过很快，这个难题就消失了。当然，不是因为谁偷买彩票中了奖，而是一部电影的出现。
敏锐捕捉到互联网这个流行因素后，好莱坞筹拍了一部电影：战争游戏 (WarGames) 。一经推出，便风靡美国，收割了一大批粉丝，Mudge 和小伙伴们自然也在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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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战争游戏》的主角，是一位酷爱游戏的少年戴维，他常常用电脑搞出恶作剧。偶然的一次，他居然黑进了北美空防司令部专用于对苏战争的军用电脑，还不知情地玩起了“全球热核战争”游戏，意外触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倒计时。
看完电影，Mudge 和小伙伴惊呼：天下竟有这种操作！如果能黑掉调制解调器，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高昂的电话费了。
最后，他们还真找到了一个办法：拨号时，使用别人的电话公司信用卡号码，以及五位数的呼叫代码，这样哪怕 24 小时睡在公告板中，家里的话费也稳如泰山。
上自己的网，花别人的钱。
就在几人为恶作剧成功而沾沾自喜的时候，有人发现，咦，自己的账单上怎么无故多了一大笔费用，而且都还找不出原因，无奈之下，只得报警求助。
警方细细一查，很快就揪出了幕后黑手，并带走了他们的电脑作为证据。
尽管证据确凿，但由于 Mudge 和同伴都还未成年，经过警方的一番批评教育后，便被各自父母拎回了家。
这个被及时遏止的恶作剧，给刚进入互联网认知初期的 Mudge 上了一课，也为日后一次世纪性的作证，埋下了种子。
2、“30 分钟内，我就能关闭互联网！”
下面这张照片里，一群人排排坐，脸上洋溢着笑容，似乎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，一旁还有温柔小姐姐端茶送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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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绝对想不到，前排七位西装革履、笑靥如花的男士，并不是商场精英，而是黑客，坐在最中间的那位，就是 Mudge。此时的他，不仅是死牛崇拜的中坚力量，还是另一个知名黑客组织 L0pht 中的一员力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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场面看似一派祥和，事实却是，在场的每个人都在怀疑人生。
此时是 1998 年 5 月，Mudge 和黑客组织 L0pht 中的其余六位成员，各自穿着刚买或新租来的西装，坐在威严肃穆的美国国会大厦里。
他们将要干一件大胆的事：证明当下的互联网，毫无安全性可言。
“我们可以在 30 分钟内，通过在互联网路由程序——边界网关协议中发现的一个问题，关闭整个互联网。”
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，都可以做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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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udge 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，都重重地砸向在场的每位议员，在座的各位侧头、眯眼，艰难理解着每一句话，仿佛是危言耸听，但看着 Mudge 不像开玩笑的神情，大家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这是一次非同寻常、意义深远的会面。
国会大厦之外，借着互联网的东风，微软等一众公司正蓬勃壮大，别说平头百姓，就连联邦政府也是它们的客户，这意味着美国最机密的文件都跑在各种软件上，而大部分软件都是公开购买来的，一旦出现意外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但有意思的是，无论是微软，还是网络之王思科、数据库巨头甲骨文，他们的口径都出奇一致：网络很安全，软件很安全，一切都很安全，完全没必要担心。
科技巨头把胸脯拍的咔咔直响，加上各大媒体 24 小时不眠不休的宣传，直接导致偌大的美国，几乎没有人关注网络攻击，这种局面引起了一个人的担忧：理查德 · 克拉克 (Richard Clarke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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克拉克是克林顿总统亲命的国家安委会首席反恐顾问，每当有黑客成功攻击软件的新闻出现，他都不由得心里一紧，加上正在筹备关于关键基础设施保护的第 63 号总统令，就想找个黑客聊聊。
但问题是，每个黑客都是潜在的罪犯，到哪儿去找能信得过的呢？
刚巧，一名联邦调查局官员曾经审查过黑客组织 L0pht，相信他们是正义的，平时还经常向 Mudge 请教一些技术问题，便顺手推荐给了克拉克。
于是，克拉克找到 Mudge，俩人进行了一番深聊。
克拉克希望 Mudge 能够在国会上作证，证明网络安全并不像科技巨头们说的那样安全，与此同时，Mudge 也希望能借此机会向外界呼吁：不要随便给黑客贴上罪犯的标签。
斟酌良久后，Mudge 同意作证，但出于安全考虑，Mudge 提出了一个要求，只能使用他们的黑客化名，克拉克同意了，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。
L0pht 成员在国会合影
在听证会现场，除了“关闭互联网”这个话题外，还有一个重要讨论：黑客成功攻击软件后，应该对外披露引起公众注意吗？
针对这个问题，Mudge 给出了自己的看法：
披露是一把双刃剑，如果你披露了这些信息，其他人可能会想出如何利用它；但是，如果你不披露，使用的人就无法保护自己。
全面披露是一种教育，也是现在最大的遗漏之一。
如今，个人向大型软件公司披露漏洞的行为已经很常见，但在当时，这绝对是非常超前的想法，人们只会说：“嘿，伙计，你真的要在公共场合大声喊出微软的名字吗？你是不是疯了！他们会把你搞上法庭的。”
对于这个问题，黑客给出的回答是：是的，但我没疯。
3、微软卖的是 TM 垃圾！
20 世纪 80 年代，不少科技公司借助互联网日益壮大，逐渐开始主宰世界文化，但这种“大科技”思维，缺失了非常重要的一环：道德规范。
比如网景浏览器的走红，以及微软 Windows 95 操作系统的问世，他们在把计算机和互联网引入千家万户的同时，也隐瞒了藏在代码之下的危险，刚好这个层面，普通用户看不到。
或者说，有人故意不让他们看到，因为那些称赞互联网安全的广告，背后几乎都有资本资助。
好在，还有一些人，把一切尽收眼底。
在死牛崇拜的眼里，微软的安全性在 windows95 和 windows98 中几乎是不存在的，用户必须对 windows 的默认设置进行超过 300 次的调整，才能暂时保障系统安全。但是，制造这种危险的微软，心知肚明，却闭口不谈。
在死牛崇拜的心里，这些科技公司的每一个决定，出发点都是推动公司发展，比如一味追求利润、不惜一切代价打压竞争对手，但事实上，计算机越强大，人类的道德观就必须越鲜明。
世界需要善，如果不能井然有序，那就干脆让它混乱吧。
1999 年，美国黑客大会 Def Con 如期召开，来自全世界的顶尖黑客齐聚一堂，当全场气氛嗨到顶点时，死牛崇拜的创始人之一 Kevin Wheeler 突然跳上台，左手挥着一盘红色 CD，右手握着话筒大声宣布：
“我们将发布一款名叫“Back Orifice 2000”的程序，允许黑客侵入任何一台使用了 Windows 95、98 和 NT 版本的电脑系统。”
“我们这么做，是为了迫使微软提高防御能力，不要再销售垃圾产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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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程序，其实是一个木马，它隐藏在电子邮件中，一旦用户下载，黑客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实现远程控制，比如下载或安装文件，删除或编辑文本，查看或操作数据库等。
Back Orifice 2000 客户端截图
用死牛崇拜自己的话说：“外人通过这个程序进入计算机后，就能够控制这台计算机及其软件，比起真正的计算机用户，入侵者才更像是坐在终端上的人。”
有了在 Def Con 上的宣传，众多计算机爱好者迫不及待想体验 Back Orifice 2000，而市面上几家主流的电脑安全公司，也着手开始做广告，想方设法宣传自家产品新增的 Back Orifice 2000 漏洞检测功能，唯独微软，如坐针毡。
一时没有更好的对策，微软只有寄希望于用户提高警惕，比如不要下载不明来源的电子邮件，保持病毒软件的更新等。
当死牛崇拜正式发布 Back Orifice 2000 后，微软可谓遭到了重创：短时间内就出现了大量的用户感染，微软不得不紧急采取对策，缓解当下的尴尬局面。
这次直怼微软，既是死牛崇拜遵循黑客主义精神，发动的第一次重大网络攻击行动，也是微软收起自信，开始重视操作系统安全的一个转折点。
可以说，没有这次攻击行动，就没有后来致力于将安全写进每一行代码里的微软。以至于 Def Con 创始人杰夫 · 莫斯 (Jeff Moss) 在谈到死牛崇拜时说: “他们是这个行业的展示者。”
4、写在后面
从当年顽皮的黑客恶作剧，到走进国会揭露互联网安全风险，再到直击微软的薄弱面，黑客不再被认为是不守规矩的罪犯。
从死牛崇拜中走出的人，比如 Mudge，先后为 DARPA 和谷歌工作，又比如 Beto O'Rourke，曾是 2020 年民主党提名的美国总统候选人，此外还有更多成员，他们走进社会各个阶层，也把安全带进了各个行业。
他们像一群杰出的安全修补匠，成功塑造了一代黑客主义者的形象，也成功影响了一批隐私相关的项目，如 Tor 和 Citizen Lab。
安全领域的绝大多数创新都来自于黑客，因为他们既知道如何攻击，也知道如何防御。
至于大佬是否宝刀未老，那就静观推特接下来的表现。
参考资料：
1、https://www.theguardian.com/technology/1999/jul/13/microsoft.business
2、https://medium.com/cloud-security/cult-of-the-dead-cow-c87b1e6df264
3、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VVJldn_MmMY&list=WL&index=1&t=291s
4、https://www.forcepoint.com/resources/podcasts/cult-dead-cow-how-original-hacking-supergroup-might-just-save-world-part-1-ep-91
5、https://www.nytimes.com/1984/11/18/nyregion/bulletin-boards-go-electronic.html
6、https://careersincyber.wpengine.com/famous-hackers-and-their-groups-series-mudge-and-l0ft-2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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